有“诗和远方”,生活就不再苟且吗?
作者:慕溪 2016-04-11 点击:...次
最近这两周,由高晓松作词、许巍演唱的歌曲《生活不只是眼前的苟且》,刷爆了朋友圈,迅速成为一首现象级的刷屏歌。在作为经典名言流传网络多年之后,高晓松的这句“诗和远方”再一次撩动了普通大众的文艺情怀。 一时间大家情怀四起,跟着许巍柔和而有味道的声音一起唱,“生活不只是眼前的苟且,还有诗与远方的田野,你赤手空拳来到人世间,为找到那片海不顾一切。”这不禁让人想起了两年前朴树的 《平凡之路》,文青偶像韩寒搭配校园民谣歌手朴树,让这首《平凡之路》一时之间变得不再平凡。 可是再完美的搭配,也掩饰不了歌里透露出的精致的平庸和浓浓的鸡汤味。这首刷屏的鸡汤歌《生活不只是眼前的苟且》,仅仅一天就被著名音乐人周云蓬批评和歌者一样苟且。 且不说这首歌是如何轻蔑地将普通大众的生活定义为苟且,来彰显文化精英们居高临下优越感的。纵然普通大众的生活是“苟且的”,它所提供给大众的解决方案---“诗和远方”,无疑是遵循一种“生活在别处”的思维,只不过是给当下青年困顿的现实生活一个心灵鸡汤式的出路,是一种犬儒主义式的逃离。 眼前的生活是苟且的吗? 所谓苟且者,只顾眼前,得过且过。 词人一句简单的“苟且”,就磨灭了所有为平凡生活梦想奋斗的心血,就贬低了为生存而努力的普通人的生活价值,就消解了为家庭为子女朝九晚五担起责任的上班族的人生意义。 普通大众就只是庸庸碌碌地苟且活着吗?将生活定义为苟且,是处在“全家都是清华的”家境下的文化精英的猜测,是不食人间疾苦的上层人士的呓语。将生活定义为苟且,就如将学习定义为作业,将大人定义为坏蛋一样,是典型的孩童思维,拒绝长大,停留在漫长的青春期,逃避作为一个成年人必须面临的社会化过程,将对方贬低使自己逃避承担责任的做法合理化。 路遥在《平凡的世界》里说,生命里有着多少的无奈和惋惜,又有着怎样的愁苦和感伤?雨浸风蚀的落寞与苍楚一定是水, 静静地流过青春奋斗的日子和触摸理想的岁月。 我们生存在这个世界上所遇到的各种无奈,各种屈从,为了能够更好地生活所付出的心血,是生存在这世上的任何一个人都无法避免的,是必须承受的磨练。 害人的疫苗,永远涨得比工资快的房价,挥之不去的雾霾,熔断的股市,令人担忧的经济未来……这一切的现实处境都让生活在其中的每个普通大众感觉到生活的压力和困顿。对于这样的现实处境,“逃离”的念头每个人都有过。这也是歌里最吸引人的地方,因为它触及了每个生活在这样社会里的大众的对现有生活不满,寻求改变和逃离的愿望。 远方——逃离的出口? 处在现实生活的压力下的人们都有过逃离生活的念想。所以当有人似乎真的这么做时,大家都觉得佩服不已。还记得两年前那封火遍网络的辞职信吗?“世界那么大,我想去看看”,多么简洁的表达,却道出了所有人都有过的念想。 我现在特别想知道那些争着吵着要去看世界的人们是不是真的去了,想知道他们看过世界之后的生活会是怎样。鲁迅早就提醒文艺青年们,更值得关注的是,娜拉出走之后发生了什么。 远方代表着对现实生活空间的抽离,去达到那让心灵自由的地方。这样的愿望其实伴随着我们整个的历史。仔细想想,历史上有多少位像陶渊明一样的文人墨客渴望过着“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田园生活?又有多少个生活在现代的我们从小就怀揣着武侠小说的世界里所说的“浪迹天涯”的愿望? 不仅是在我们的文化中有这样的愿望,甚至在西方世界更甚。美国作家杰克·凯鲁亚克写的小说《在路上》发表之后,整整影响了几代美国青年的生活。小说中主人公萨尔与狄安、玛丽露等几个年轻男女想逃离生活,于是沿途搭便车或开车,多次横穿美国,到达墨西哥。他们从纽约一路放浪形骸游荡到旧金山,最后分散。逃离,成了放纵人性的机会,这肯定不是我们追求远方的初衷。 举世闻名的《瓦尔登湖》也是寻求远方的经典名著,作家梭罗在书中详尽地描述了他在瓦尔登湖湖畔一片再生林中度过两年又两月的生活以及期间他对生活的思考。他在小木屋旁开荒种地,春种秋收,自给自足。他亲近自然,与自然交朋友,与湖水、森林和飞鸟对话,在林中观察动物和植物,在船上吹笛,在湖边钓鱼。他自己劈材做饭,每日也面对着柴米油盐酱醋茶的琐碎和担忧。这样的逃离生活,出走远方,却成了一种回归日常生活本身的尝试。 真正意义上的逃离反而成了回归,这在近代的知识分子中也很常见。“走异乡,逃异地,寻找别样的人们”的鲁迅出走异乡,却写成《故乡》。萧红从呼兰河出走到上海,到香港,却写成了《呼兰河传》。沈从文出走湘西,却书写了真正的湘西。 为什么逃离生活,出走远方却成了一种回归呢? 因为,生活其实从来无法逃离。 《笑傲江湖》中有这样一个经典场景:在一堆熊熊燃烧柴火旁边,令狐冲对任我行说:“我想退出江湖。”任我行幽幽地说:“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你如何能退出呢?” 江湖无法退出,生活也无法逃离。所以在田园里的陶渊明还是得辛苦种菊养生,瓦尔登湖边的梭罗还是得回到社会中,渴望一直“在路上”的凯鲁亚克,几番放纵,还是要回归平常人的生活。 “我们每个人都要经过这个阶段,看见一座山,就想知道山的后面是什么,可能翻过山后面,你会发觉没什么特别,回头看,会觉得这边更好。” 远方被消解成一个简单的旅游目的地。我们渴望看到山的后面是什么,所以我们翻山越岭,出游赏景,拍照留念。然而几天之后,却还是要回到生活的琐碎中。高晓松们给我们灌输的“远方”念想,并不能改变我们生活的“苟且”,它甚至连安慰都算不上。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