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督福音网手机版注册  |  登陆  |  发表  |  搜索  |  分享

注册  |  登陆  |  发表  |  搜索  |  安装APP
首页 > 信徒生活 > 访谈时评 >

马赛部落里的另一个我(2)

马赛妇女
马赛妇女

她就像没有存在过一样

回到宿舍,我问一个老师那四个音节词的意思,她说:Circumcision(割礼)。这个词我只在读圣经时遇到过,而且只适用于男性。如今它居然发生在我的学生身上,这下轮到我发呆了。

女老师拍我的肩膀,劝我:“别惊讶了,女性割礼在这里除了极个别真正受过教育的家庭不接受,对于绝大多数人都是再正常不过了。”我想起玛格丽特的脸和那股甜腥腥的怪味。

在马赛,大部分女孩子一到来例假的年纪,便会被宗族里的长辈在不使用任何麻醉和消毒的情况下,粗糙地割去下体的一部分,据说这样能够抑制她们的性欲,保证对丈夫的忠诚。过不了几年,她们也许就会被抬到一个极有可能是爷爷辈的老男人的草垛子里,成为他的第二三四五任小妾。聘礼通常就是十头、八头蔫巴巴的瘦牛。

她们有时会在受割礼过程中因细菌感染或失血过多而死。有时则是因仓皇逃离暴戾酗酒的丈夫,却被不幸抓住绑回家里,再被活活打死;最幸运的,也不过是在挑水砍柴(在当地挑一次水需要在各类荆棘和灌木丛中步行至少四个小时)、生火做饭、修屋顶补土墙之中过完一辈子。

十三岁的玛格丽特,听说家人已经定了她的婚事。再过两年,她就会成为新娘子,好在是当妻,不是作妾。

心底总是有个声音在喋喋不休地问我:“如果身在其中,你还想对抗吗?”我要对抗,我想。可是怎么对抗整个社群习以为常的风俗和文化呢?

记得有一次,我跟机构的总负责人“德国爸爸”、年近七十的瓦尔纳,聊到他最初决定在马赛开展事工的动机。四十年前,他作为宣教士来到非洲,十八年前他进入了马赛原始部落。他提到他们第一次进入当地时发生的事。一群女人大半夜敲开他的门,求他开车带一个少女去一百公里以外的医院。他看了一眼那个快要昏过去的女孩,抓起车钥匙就往医院赶。到医院时女孩已经不行了。他们只好把她的尸体带回村里简单地埋了,连葬礼都没有。人们甚至因为觉得不祥,不愿再提起她。要是没有车后座上的血迹为证,她就像没有存在过一样。

后来“德国爸爸”带着同工们打井、建学校,把越来越多有困难的女孩们安顿下来。

看着住校的这些女孩们,想着非洲版的Ray,我时不时试着换位思考。我慢慢发现,可怕的是,绝大多数情况下,一旦你陷入一种固定的、将就的生活模式,并且对它愈发习以为常,你会觉得好像这么过下去也没什么不妥吗?除了对此假装充耳不闻之外,好像也没有什么其他更好的解药了。

一方面,我实在感谢上帝没有让我生在这里,尽管我觉得自己爱这片土地。我也感谢上帝把我带到这里,让我的心因着这些女孩在我心中留下的刺痛,一点点地在旷日持久又无边无际的对抗中操练如何“忍耐生老练,老练生盼望”。与现实中眼见的改变相比,这盼望让我们不至于羞耻。

年轻的妈妈(前)和她的孩子们
年轻的妈妈(前)和她的孩子们

有些阴影,需要你自己去攻破

昨天把我们小学的五个优秀毕业生送到了镇上的初中。五个女孩都是懂事乖巧又聪明,好不容易考了个好成绩,却被家里告知:没多余的钱让你上初中,还是回来等着嫁人吧。

她们其中有四个都是单亲家庭,父亲要么去世要么失踪,家里穷得叮当响。她们靠亲戚们接济才长大。一长成少女,叔伯们就会为了几头牛的聘礼,迫不及待地要把她们嫁掉。

她们没办法回家,因为回去了说不定就回不来了。妈妈们顶着正午惨白的日头,走了十几二十公里的路,把她们的几件衣服送来,外带牙缝里抠出的一公斤黄糖,彼此垂着眼掉了几滴泪道别。也只能这样了,因为在马赛的家庭里,母亲对于自己儿女的未来没有任何话事权。其实“女人”对家里的任何事都没有决定权。

我们几个老师凑钱帮她们交了新一期的学费,给她们买了拖鞋、肥皂和脸盆。在一个阴云密布的下午,把她们送回了初中的学校。

离开的前一晚,她们走上我住的小阁楼里道别,让我为她们作祝福祷告。我问:“你们想要什么样的祝福呢?”她们没想到会被问到具体的祝福内容。隔了好几秒,其中一个叫玛丽亚的姑娘说:“自由。”另一个叫纳玛雅妮的女孩接着说:“像你一样,去想去的地方,和喜欢的人们在一起,做该做而且喜欢做的事。”

我也沉默了几秒,心里浪潮翻滚,没料到十五六岁的部落少女会有这样的想法。一时间喉咙被千言万语堵住,什么也说不出来。要说起来,我实在是蒙福的,有幸可以实践出被上帝赋予的选择的自由。我不曾拼尽全力去争取便得到了这份恩典。

送去初中的五个女孩
送去初中的五个女孩

我想了想,给她们讲了以色列历史里我非常喜欢的一段。大卫在希伯仑住了七年之后,直奔耶路撒冷。当时耶路撒冷为耶布斯人所占,耶布斯人天生善战,而且耶路撒冷位于山上,易守难攻。他们嘲笑大卫:我们只需要动用残疾人士,就能把城守得好好的。

大卫却没有轻易妥协,他们带人钻进了地下水沟,经暗路一点一点爬进了耶路撒冷城。敌军全无防备。《撒母耳记下》第五章只用一句话就把整场战争一语概括,听起来很轻松。但难的部分不是打仗、而是在水道里爬行。士兵们进入地下的黑暗中,沿着蜿蜒的水道,好像走不到尽头。快走到头时,又开始担心在前面等待他们的是不是更危险的情形。

一本关于以色列的历史读物里记载,在攻下耶路撒冷以先的若干年间,以色列人中流传着一个说法:耶路撒冷的城墙上住着幽灵。这像一个让人毛骨悚然的鬼故事,一代传一代,别说攻城了,以色列人每谈到耶路撒冷和耶布斯人都会脸色大变。可当大卫的勇士爬上去的那一刻,哪有什么幽灵!

我继续对她们说:有些阴影、传说和诅咒,是需要你自己去攻破的。你不去攻,它一辈子在那里,还会一代代传下去,你和你的女儿、孙女,家里的所有女人都成了一个样子:五六年级受割礼,侥幸活下来的人十四五岁就被迫休学嫁人生娃,终日劳苦持家却被男人打得鼻青脸肿。上帝知道我们的极限,祂绝不会让我们独自苦战。我们哪怕只要有那么一丁点机会,就不要妥协,上到城楼去,胜利到手,就自由了。

女孩子们专心听着,若有所思。我祷告过后,送她们出门,天已经黑透了,好在月亮又圆又亮,电灯胆似的照着大地。我让她们仰头看,告诉她们:就算到了深夜,也不是完全漆黑一片的,对吧?

那一刻我想起了新生的、柔软的、暖洋洋的Ray,睡得又香又沉,不晓得做着怎样的美梦。就在她降世礼的一周后,她十五岁、刚上完初一的姐姐嫁给了另一个酋长的儿子。那个男人三十五岁,已经有了两个老婆。酋长之间联姻,支派势力更壮大,谁在乎当妻还是当妾呢?

我有时也会想象自己住进了Ray那小小的身体,随着她再长大一次,睁眼看一个截然不同的世界、吃别样的饭、过别样的人生,就像是平行世界里的另一个我。

其实我们每个人,都有各自的人生水道要爬。我想象着多年后的某天,经过多少昼夜在地下水道深处手脚并用的狼狈攀爬后,我终于重见天日、站在耶路撒冷城楼上的样子。

福音免费!本站由一批同工同道默默付出,从写作、编辑到网站程序、服务器带宽,消耗大量人力财力,网站无广告,无投资者。若有收获,可“奉献支持”他们。同得奖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