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督福音网手机版注册  |  登陆  |  发表  |  搜索  |  分享

上接：同负一轭 第七章 乘船去日本（4）

第七章 乘船去日本

(5)

接着，梅恩又向美惠讲述了自己的身世。

失去了第三个孩子，梅露丝彻底绝望了，她再也不敢奢望孩子了，何况她的年龄也大了。可是她的母亲梅奶奶不气妥，切切地为她求一个孩子。

这时露丝切切地思念起丈夫来。可是丈夫在市里的监狱里，从这个县到市里得坐三个小时的汽车。去到那里不容易。可是这时梅露丝没有什么钱了，没法买车票。这时有几个姐妹到医院来看她，她向姐妹们诉说心思。这几个姐妹一起给梅露丝凑了来回的车费及三天的住宿费、伙食费。

梅露丝得到姐妹们的资助，赶紧回到家里找出家里所有的粮食来。她把家里仅剩下的两斤玉米粒拿到学校门口那个打爆米花的老头那里加工成了两袋爆米花，又把家里剩下的五个红薯蒸熟，切成条，做成了红薯干。梅露丝又开始和面做丈夫爱吃的麻花和大饼。最后，梅露丝看见家里还有二十个鸡蛋，那是为她做月子准备的。她把其中十五个鸡蛋做成了卤蛋，还有五个加上面粉做成了鸡蛋饼。

做好了这一切，梅露丝便找行李包。家里原本有一大一小两个行李包，大的那个早就给丈夫放到监狱里去装衣服用了。小的那个装不下这些食物。梅露丝便从厨房里找出一个竹背篓来，把准备好的东西全放了进去。

第二天当梅露丝出门的时候特意找了一顶草帽戴上。有顶草帽出门可以遮风挡雨。她穿着一件下摆打了一个补丁的棉布衣服，背着一个竹背篓，头上戴着一顶草帽，活脱脱地像一个乡村大嫂。幸好那顶草帽遮住了她的脸，否则她的学生们见了一定会吃惊地叫起来。

露丝到了市里，到处打听监狱在哪里。折腾了三个小时终于在市郊找到了监狱，这时已经是下午四点钟了。监狱里看门的不让她进去，她说她是黄约瑟的妻子，来看望丈夫。看门的说，就是天王老子来也不行，黄约瑟是市里革委会特别点名的反革命份子。要看望他你得去找市革委会批准。走走走!梅露丝抓着门不放手。后来来了两个粗壮的大汉，硬把梅露丝的双手掰开，把她推出去，把门关上了!这样，梅露丝的两只手腕肿了起来，右手的两个指头骨折了。

梅露丝忍着剧痛往回走。走了约么十几分钟，只见天上乌云密布，雨就要下来了。她想，这下可糟了!因为她刚生了孩子，还没有出月子，如果淋了雨可得害大病。一顶草帽只能挡住风，可挡不住雨。她抬头往四周看，只见不远处有一处农舍，她急忙赶过去避雨。

当梅露丝刚到农舍的屋檐下时，大雨便哗哗的下起来。雨夹着风迎面扑来，她感到有些冷。这时，从屋子里走出来一位大约七十多岁的瘦瘦的老头。他招呼露丝进屋去避雨。梅露丝谢过他，便进了屋。

进了屋，老头发现露丝的手是肿的，问她怎么啦?露丝说遇到了坏人。老头便拿出草药来给露丝敷上，又用两块小木片做夹板，把她骨折的两根手指头固定好。原来他是一位乡村医生。多年以后，每当梅露丝回忆起这段时，她说：“要不是这个老头，我的手就废了!当时我也没有多余的钱去看医生。当然，这得感谢上帝，是上帝借这位老先生救了我!”

梅露丝见这是一位好心人，就把实情告诉了他：“我丈夫被打成了反革命，我是来看望我丈夫的!”

老头叹了一口气，说：“这年头，反革命、走资派太多了!”

梅露丝感激地望着这位老先生，又简约地跟他说了些自己的事。当这位老先生知道露丝刚生过孩子，便为她把了脉，给她开了一个方子调养身体，并且现场为她配好了三副药，叫她带回去吃，每天吃一副，吃完了就照那个方子去药房买药。老头还不收露丝的药钱。

梅露丝正感动得不知该说什么才好时，侧面房间的门打开了，走出来一位七八岁的小女孩，唤这老头一声“爷爷”。

“这是您的孙女吗?”露丝问。

老头儿告诉梅露丝，这个孩子是他捡来的，那时她才四岁。现在她八岁了。老头没有结过婚。他年轻时爱上了一位姑娘，因为他家里穷，娶不起媳妇，姑娘的父母就把她嫁给了别人。老先生就终生未娶。

“这还是个情圣呢!”露丝想。

“这样的好人应该听到福音!”梅露丝想。

于是梅露丝便跟他讲起了耶稣。老头听了，说：“我知道，我以前也听一个好人跟我讲过耶稣。那是两年前，一个中年男子路过我们村，跳下河救起了两个溺水的孩子，而他自己却晕过去了。村民们把他送到我这儿来，我救了他。他跟我提起了耶稣。还告诉我圣经、教堂、聚会什么的。他走了，我却还是什么也不懂，因为没有圣经读，也没有教堂。我们村里没有教堂，邻村有一个，这些年一直关着门。我相信，信耶稣的都是好人!”

梅露丝听了，又高兴又失望。她高兴的是这个老头愿意相信、愿意接受耶稣;她失望的是在这个年头，传福音真的很难。就算你想去撒种，可是没有土壤，种子怎么能生根发芽?

当晚，梅露丝留宿在老头家，同那个小女孩住一屋。当时天色已晚，没有公交车去城里了，郊外又很难找到一个旅馆。

小女孩很乖巧，她给梅露丝端来水洗脸、洗脚。望着女孩端着一小盆水走进来走出去，梅露丝的心里生出一股爱怜之情。此刻，她想起了她的大女儿露露。她生过三个女儿，没有一个活到过这个小女孩的年龄。

“要是露露还活着，也该有这么大了!”梅露丝想。

因为梅露丝的手上着夹板，做事不方便，小女孩便把毛巾拎干再递给露丝擦脸。露丝终于在小女孩的帮助下洗漱完毕。她招呼小女孩坐到她身边来。露丝从背篓里拿出一大把红薯干和爆米花来，放在一张干净的手纸上，递给小女孩。小女孩迟疑着不敢接。露丝说：“别怕，吃吧!”女孩这才接了过来。

刚吃了两口，小女孩问：“我可以给爷爷吃吗?”

梅露丝点点头。小女孩转身刚要走，露丝叫住她，然后从背篓里再掏出一大把红薯干和爆米花来，放在一张干净的手纸上，递给小女孩，对她说：“把这给爷爷送去!”

小女孩把手中原来的那份薯干和米花放下，把露丝给的新的这份接过来，走出房间给爷爷送去了。

夜里，露丝望着睡在身边的小女孩，心里想：“这要是我的女儿该多好啊!”她甚至想向老头请求把这女孩带走。可是她想到这个老头同样孤独，同样离不开这个女孩，就放弃了这个想法。

第二天早上梅露丝临走之前，从背篓里找出两本小人书送给小女孩。那是以前露露看过的。梅露丝紧紧地搂住小女孩，泪水流了出来。

梅露丝乘上开往市里的公交车。她想，我不能硬闯，我得想个办法才能见到丈夫。想了一会儿，一个主意在她心里产生了。她在心里默默地祷告：“主啊，我不奢望再有孩子，只求你让我跟我的丈夫同生共死!”

到了市革委会，她对头头说，我丈夫不愿写认罪书和声明，我来替他写，你们要我写什么材料我都写，只求你把我和丈夫关在一起，写好了你再把我们放出来。革委会的头头同意了。

在进监狱之前，梅露丝又回了一趟家，她得把一切准备好，因为她不知道这一进去还能不能回来?多久才能回来?能不能活着回来?回到学校，刚好发工资，梅露丝便给丈夫做了两套衣服，又给母亲做了一套，还给小女孩也做了一套，唯独没有给自己做，因为没有布票了。梅恩给大哥写了一封信，告诉他自己就要进监狱了，请他照顾好母亲。梅恩又买了一些北方的特产，有母亲爱吃的，有大哥大嫂爱吃的，连同母亲的衣服和信一起寄去了。梅恩把老先生给她开的中药吃完了，又去照方子抓了六副药，还去医院检查了手。她想，自己得把身体搞好，否则见了丈夫不但不能照顾他，还会成为他的累赘。梅露丝总共在家呆了九天，吃了九副中药，然后收拾好东西，就去了市里。

梅露丝走的那天，背上了一个“摩登”的帆布大包。这个帆布大包是她自己制作的。梅露丝准备了一大堆东西，可是不知道该用什么包包来装。那年头，小包包主要就是藤包，大“包”主要就是木箱子，或者用竹背篓也可以装很多东西。梅露丝不想像上次那样背个竹背篓去见丈夫。可是提个木箱子吧，又太笨重了。她正在犯愁，突然，有一天，她路过一片空旷之地，在那儿见到地上有一大块军绿色的汽车后棚的帆布。她想了想，就把这块帆布捡起来带回了家。回到家里，梅露丝把这块帆布洗干净，照着竹背篓的样式制作了一个大大的包，还制作了一个盖子缝在上面。没有拉链便用纽扣代替。虽然这个帆布包包的包身普通，可是这个盖子却做得漂亮：四周是五颗浅绿色的大纽扣，盖子中间缝着用这个帆布剪成的一只鸽子，鸽子嘴里衔着一条“橄榄枝”。

包包缝好之后，梅露丝便打开衣柜，把衣服一件一件地往里装。这时，她发现了衣柜里的一条彩虹色的丝带。这条丝带是黄约瑟十八岁那年过生日的时候洋牧师送给黄约瑟的礼物的包装盒上的带子。黄约瑟喜欢这条丝带，因为这让他想起了圣经中上帝与人立约的彩虹，于是他便把这条带子保留了下来。后来，梅露丝见了，说她也喜欢这条带子，约瑟便把这条带子送给了梅露丝。梅露丝望着这条带子，想了想，找出她的草帽来，把彩虹丝带系在草帽上，打上一个结，看上去相当漂亮。这样，一顶普通的草帽便变成了一顶漂亮的太阳帽。

梅露丝站在镜子前，用梳子梳理着头发。她本来留的是一头短发，现在长长了一点，没有剪掉。梅露丝凝视着镜中的自己，慢慢地、仔细地梳理着头发……

然后，梅露丝在衣柜里翻来找去，终于找到一件没有补丁又合身的衣服。她换上衣服，戴上草帽，背上背包，锁上了家门，朝外走去。当她路过学校的操场时，学生们见到一个“摩登女郎”，好奇地望着她。当他们发现这是他们的梅老师时，便围了过来。

“梅老师，你要去哪里?”孩子们七嘴八舌地问。

梅露丝不知该怎样回答才好。她搂着孩子们，眼里差点掉下来。

“孩子们，老师要离开一段时间，最近都不能给你们上课了!”

孩子们不解地望着她。这时，上课铃声响了。

“回去上课吧，孩子们!”梅露丝说。

可是孩子们还是望着她，不愿离去。

梅露丝觉得自己的眼泪就要流下来了。她忍着眼泪，站直身子，转过身，大步朝校门外走去，然后几乎是跑下了校门口的几十级台阶，一边跑，一边眼泪就哗哗地流了下来。跑下了台阶之后，她一边搽眼泪，一边转过身，发现孩子们并没有回到教室去上课，而是全都站在校门口望着她，人数不但没有少，反而比先前更多了。

梅露丝的眼泪再一次流了下来。她举起手，朝孩子们挥着。孩子们也朝她挥手。梅露丝一边挥手一边往后退，最后，她转过身，双手握着背包的肩带，搽干眼泪，昂起头，大步朝汽车站走去……

此刻的梅露丝，有一种“壮士一去不复返”的气概。是的，为了真理，为了丈夫，她决定去到监狱照顾丈夫，同丈夫共患难!

梅露丝坐长途汽车去到了市里。她在进监狱之前又去看望了那位老先生和那个小女孩，带去一些糕点和小女孩的衣服，还把露露以前看过的所有的小人书也带去给了小女孩。还有一双“解放牌”胶鞋，那是黄约瑟被抓那年被评为学校的先进教师，学校发给他的鞋，只穿过两次。后来丈夫进了监狱，里面的伙食差，脚肿了起来，就不能穿这鞋了，所以梅露丝没有把这鞋给丈夫带去，而是特意为丈夫做了两双布鞋。梅露丝以前没有做过鞋，为了丈夫，她学着做鞋，纳鞋底的时候，手不知被扎了多少针。她想老先生在农村的泥地上走，下雨天的时候用得着，就把这鞋给他带去了。老先生试穿了鞋，挺合脚的，梅露丝便很开心，老先生也高兴地谢谢她。

看望过老先生，梅露丝便去到监狱和丈夫在一起。他们把黄约瑟从大监狱里移到旁边的另外一栋楼，那里关押着一些特别的犯人，是单独的小间。他们安排黄约瑟和梅露丝在单独的一间房里，给梅露丝送去了纸和笔，还有一张简易的写字台。

梅露丝终于和她日夜想念的丈夫在一起了!虽然环境恶劣，日子艰难，但他们互相鼓励着，用主的话语支撑着他们的心灵。每天他们一起轻声地唱圣歌，一起背诵圣经中的句子，一起祷告。

过了两个月，革委会派人来检查梅露丝所写的材料，可是梅露丝说她还没有开始写呢，因为她的手还没有好，没法写，他们只好走了。

又过了两个月，革委会又派人来检查，问她的手好了没有?开始写了没有?她说刚开始写，可是手没有劲，写得慢，恐怕还得等三、五个月才能写完。

梅露丝每天满吞吞地写着。其实，她不是在写什么交代材料，而是在写圣经上的一些精彩的句子。她和丈夫每天回忆圣经中的一些精彩的句子，把它们写下来。当监狱的看守冷不丁地推门进来时，还以为她在写交代材料呢。

就这样，又过了四个月，革委会又派人来了。当他们看到书桌抽屉里装得满满的纸上写的都是一些主啊、耶稣啊，公义啊的句子时，气坏了。

他们把黄约瑟带回了原来的牢房里，把梅露丝单独留在那个房间里，限定她三个月内把交代材料写出来，说否则的话就对她不客气了!

过了三个月，他们又来了。当时梅露丝正坐在桌前写着，见他们进来了，镇静一下自己，放下笔，平静地望着前方。一个小头目一把抓起梅露丝的纸，一看，只见上面写着：“神爱世人，甚至将他的独生子赐给他们，叫一切信他的，不至灭亡，反得永生!”

这个小头目一把把纸撕碎了，吼道：“我叫你永生!”。另外两个人便把露丝从座位上拎起来，一人拎着她的一只胳膊。这时，他们发现梅露丝大着个肚子，顿时傻了眼。他们打电话请示革委会的头头该怎么办。

“把这个女人轰出去!”头头在电话那头说。

于是梅露丝被他们从监狱里赶了出来。这时她已经怀孕五个月了。本来起初她并不知道自己怀孕了，她还以为自己停经是因为监狱里伙食差的缘故呢。以前在中国三年自然灾害的时候，没有吃的，很多女人都停经了，梅露丝也停经了。所以她以为是这个缘故。再说，她的年龄也大了，都四十六岁了。她想，这两个原因加起来，自己会停经。还有，她不敢奢望自己在这个年纪还能怀孕。

得知自己怀孕了，梅露丝又惊喜，又害怕。她害怕这个孩子会跟以前的孩子一样长不大。

露丝挺着一个大肚子，背着一个装着衣服的包裹，拖着一双肿跟馒头似的双脚，顶着烈日，迈着沉重的步子朝老先生的家走去。她身无分文，也没有任何食物。她走了半个多小时还没有见到老先生的房子，她想自己是不是走错了，于是她停下来歇口气，想等有人来了问问路再走。

过了一会儿，从后面来了一个中年妇女，像是从城里来的。露丝便问她去那个村子是不是走这条路，女人说是的。露丝说，看你的样子也像是从城里来的，怎么也认识这儿的路。她说她曾经来过这个监狱几次看望丈夫。原来，这个女人的丈夫也被打成了反革命，关在这个监狱。女人说她这是最后一次来看望丈夫，因为她就要跟丈夫离婚了。

“唉，这年头，为这离婚的太多了。不为自己想想，也要为孩子着想啊!”女人说。

梅露丝知道，这年头，如果一个人被扣上“反革命”、“走资派”等帽子，他/她的配偶及孩子都要受牵连。所以，为这离婚的夫妻太多了，有的是无情，离婚之后便再嫁了;有的出于无奈____为了孩子，离婚之后守着孩子，等着丈夫。可是在梅露丝的心里从来就没有想过和黄约瑟离婚。一是她知道，离婚是上帝不喜悦的;二是她深深地爱着自己的丈夫，她认为约瑟值得她爱!

露丝和这位女人边走边聊，女人好心地为露丝提包。她们不知不觉就走到了老先生的房子跟前。女人跟露丝告别，继续往前走。

露丝进了老先生的屋子，老先生见她这个样子，给她开了几副药：安胎和补气血。露丝在老先生的家里住了三天，然后，老先生为露丝买了一张回县城的车票，和小女孩一起把她送上了车。

回到家里，仍然没有水。学校里一些好心的老师, 也是信主的姐妹，便主动照顾梅露丝，晚上给她端来饭菜，又把她的脏衣服拿去给她洗干净了再送来。

梅露丝足月之后又产下了一个女儿。这时，母亲在大哥的陪同下来了。母亲照顾露丝做月子，大哥便到处奔走为露丝家里水管的事。三个星期之后，这件事终于得到了解决，大哥便先回去了。母亲决定再照顾露丝一个多月再走。

露丝忧愁地对母亲说：“我真担心这个孩子会和以前的几个孩子一样长不大!”

母亲想了想说：“要不让我把孩子给你带回去养吧!”

露丝说：“您老人家行吗?您的年龄也大了!您还是一个人住呢!要不您留在这里吧，咱们祖孙三人一起过日子!”

母亲说：“不行啊，我得回去。你大哥他们在我的住处秘密聚会，我还得为他们做掩护呢!不用担心，我身子骨还硬朗着呢，能照顾好孩子!我相信上帝会看顾保守我们祖孙俩的!”

露丝想了想说：“好吧，就有劳您了!一个个孩子都死在我手里，我真害怕再带孩子了!”

“这不能全怪你! 这些年来你也处境艰难!”母亲说。

露丝听了，掉下泪来。

“咱们给孩子起个名字吧!”母亲说。

露丝望着窗外，那儿有一株梅花开得正鲜艳。

“给她起个‘梅’字吧!梅花傲冰雪，抗严寒，生命力极强。再说，咱们也姓梅。就叫她‘黄梅’或者‘黄冬梅’或者‘黄雪梅’吧!”露丝说。

母亲摇摇头，说：“这样的名字太多了!”

“那叫什么才好呢?”露丝问。

“是要给她起个‘梅’字，不过那不是她的名，而是她的姓。”

“跟咱们姓吗?您有四个儿子，有那么多孙子孙女姓梅。可是约瑟就这么一个女儿。”露丝说。

母亲解释说：“只是暂时跟咱们姓。你想啊，如果我把她抱回去还姓黄，别人就知道她是我女婿的孩子。等她长大了，别的小孩欺负她，叫她‘反革命的狗崽子’，她能受得了吗?等今后约瑟平反了，从监狱里出来了，你再把孩子领回去，把姓改过来嘛!”

露丝点点头。

“再说，跟我们姓梅的话，今后也容易报名上学。当初丽伶也是跟我们家姓梅，一是掩盖她的身份，二是上小学的时候也就顺顺利利地报了名。”

“还要等到上小学吗?”梅露丝的眼泪流了出来。

“也许她很快就会回到你们身边，也许要在我那儿上小学!不过我相信黑暗总会过去的。我也相信上帝会保佑这个孩子平平安安地长大的!”

母亲说着，为露丝擦去眼泪。

露丝抬起头，又问：“那叫什么名呢?”

“你四十七岁了还能得一个孩子，这是上帝的恩典。就叫‘梅恩’吧!”

“梅恩!梅恩!”露丝自言自语地说着，脸上露出了笑容。

就这样，梅恩跟着外婆回到了老家。当时是露丝的二哥从南京赶来把祖孙二人送回去的。露丝的二哥在解放前跟着舅舅去到南京谋生，后来又进了神学院学习，最后当上了牧师。不过在“文革”中他也不得不停做牧师而改做别的工作。

梅恩随了母亲娘家的姓，把户口落在大舅家，就当作是大舅收养的女儿。当时那里没有外人知道她是黄牧师的女儿。

梅恩三岁的时候，梅露丝便五十岁了，退休了。又过了一年，文革结束了。露丝为丈夫平反的事情奔走。又过了一年，黄约瑟得到了平反，出了监狱。梅露丝本想把女儿接回去，可是丈夫的身体不好，她每天为丈夫煎药煲汤，陪丈夫去看医生，陪丈夫锻炼身体，非常忙。母亲说，你还是好好照顾丈夫吧，女儿有我给你带着呢，你放心!让约瑟的身体快些好起来，好为主做工!又过了两年，约瑟的身体渐渐好了起来。那时中国的各个教堂也陆续开放了，黄约瑟便从学校“病退”(因病退休)了，回到教堂，重新做起了牧师。梅露丝也积极地传道、讲道，做起了传道人，女儿梅恩仍由母亲帮忙带着。

梅恩上初中的时候，梅露丝把她接了回去。她想把女儿的姓改为丈夫的姓。她思忖着该怎么改才好。

“黄恩，听起来像是‘皇恩’____皇帝的恩典，不好!‘黄梅恩’，听起来有些别扭!”露丝自言自语地说。

黄约瑟牧师说：“还是叫‘梅恩’吧。女儿是她外婆一手带大的，外婆养育了她，使我们有一个这么好的女儿。否则，我们还不知道会不会有一个女儿呢!‘梅恩’，挺好!”

就这样，梅恩一直随外婆姓。丽伶和美慧在梅家时，也信梅，回去之后自然改回了原来的姓。只有梅恩没有改。

梅恩在外婆家时，外婆已经向她播下了福音的种子。梅恩回去之后，她的父母共同引导她在灵命上成长。黄约瑟牧师还教女儿学英语，弹钢琴。

下接：同负一轭 第七章 乘船去日本（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