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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十月，丰收的季节。奔丧的路上，风景竟出奇的美：湛蓝的天空，布着几朵蓬松的白云，衬着道路的背景，使前方的视野宛如辽阔的屏幕;直指穹苍的白杨，在球面的世界中，于天幕中遥相呼应。秋风把树林浸染成黄绿相间，煞是悦人眼目。空气清新，没有一丝杂质，树叶在风中婆娑作响，好像纷纷彼此道别。

在这美如画的秋景中匆忙地奔丧，仿佛自然界中的每一种景致，都是生命的翻版。

夜半归家，惊闻哥哥早于晌午撒手人寰，心甚悲痛。见到其他弟兄一脸憔悴，为着早逝的年轻弟弟而黯然神伤。我知道他们已经尽力，但在癌症的寒风面前，生命的这片树叶显得过于单薄、无力。

转去见嫂子，不知如何面对，心神不安，想是无言以对……未想到，嫂子却以笑脸相迎，年轻的面容下，没有掺杂半点忧伤。我也就没有什么需要说的了。

信主的我，参加哥哥葬礼时自然是不叩不拜不烧纸，只是略感遗憾，不知之前和他传的福音，他是否听到并接受，因为找不到他确信的证据，也思想着他曾经的应承……

2

屋子里人不多，我认识的更不多。如果你没从外面走进来，或是单单看这人们相聚的场面，会以为这是个茶话会，人们聚在一起，寒暄着，嗑着瓜子，喝着水，聊着和逝者与死亡无关的内容。即使哥哥的过世让人遗憾，毕竟他从前身高体壮，年纪尚轻却急速衰残，人们也只是撇撇嘴，皱皱眉，很快便恢复了平日的状态。

一早，我们要去火葬场了。我抬着棺材往出走，亲人们也都出来了，嫂子呼喊着，挣扎着，要看哥哥最后一面。其他妇人拉扯着，嫂子更大声地哭喊。我有点按捺不住内心的痛苦，想到她们孤儿寡母，眼泪马上夺眶而出。大嫂对嫂子说：“你注意点，别在这丢人，让人看笑话。”我看到别人都很淡定，就赶紧用手抹了抹眼睛。

到了火葬场，跟赶场似的，人们看了眼逝者的遗容，遗体就被推走了。整个告别仪式简单，又过于匆忙。我想，“忙”真是现代人生活的常态，我们无暇顾及生命，也无暇品味悲伤，只是匆匆忙忙看一看前路，就走了。

我们在外面等，人们三三两两地谈天说地。几位亲兄弟，脸上无光，眼中无神，呆呆地站在那里，我也无语。

天还是那么的美，远处的打谷机把粮食正收回仓里。

不一会儿时间，看到了哥哥的骨灰盒，真是让我更觉心痛。生命为何如此脆弱，想起哥哥生前近两米身高，如今竟化为这一堆骨灰。其实，这何尝不是每一个逝者肉体共同的结局呢?

一切都是按风水先生设计的仪式办理，填了土，烧了香，磕了头。人们在一旁观望，说说笑笑，都说这个墓地好，敞亮，有山有水。

人们祭拜完就走了，连灰也刮走了。什么都没剩，只有一个新土堆。没有哭声，没有哀悼，没有停留，没有安慰，更没有思考……

3

这世界真奇怪，向人们举哀，人们不啼哭;向人们发出警告，人们转眼就想忘掉。人们总说他没遭罪，结束了痛苦。人们总觉得这死亡，和自己无关。

谎言塞住人的耳朵，告诉我们人死如灯灭，死亡是自然规律，并且鼓动“我们吃喝吧，因为明天要死了”(参赛22:13)。在这些谎言的误导下，我们连生与死的警钟都听不到。人们不想悲伤，不想死亡，就麻木自己，避之唯恐不及。他们屏蔽一切关乎永恒的信息，只是匆忙走在奔向灭亡的路上。

哈姆雷特怀疑说人睡着了还有梦，然而在死亡的长眠中，我们会经历怎样的梦呢?事实是，如果没有永恒，这梦将是一个没有眼泪的噩梦。《圣经》中明确指出死亡的真相，“按着定命，人人都有一死，死后且有审判。”(来9:27)

所以，耶稣在福音书中告诉他的门徒：“任凭死人埋葬他们的死人，你只管来跟从我吧。”(太8:22)耶稣在这里并不是颠覆人们的伦理亲情，而是指出一个重要问题：灵性的死亡比肉体的死亡更可怕!

安排完哥哥的后事，回到饭店吃饭。路上大哥问：“今天来了多少车?”到了饭店，嫂子仍笑脸相迎，让我洗洗手，吃块饼干。我拿了瓶水，漱了漱口，嘴里却有说不出的苦。

曲终人散，我又走在那如画的秋景中，不由得祈祷说：“主，我感谢你!你赐给我生命，又施行拯救，使我不至于灭亡。虽然，我还有悲伤和眼泪，还有担忧与恐慌，但深信有一天，你要把谷收在仓里，把糠皮投在火里。你有永生之道，我还跟从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