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耶稣受苦的女人们
作者:刘树鹏 2019-07-12 点击:次
1849年4月,俄罗斯作家陀思妥耶夫斯基因为参加反对农奴制的聚会被逮捕。12月22日清晨,他和他的伙伴们在遭受枪决的刑场上,被沙皇赦免,流放西伯利亚服苦役。 在托博尔斯克中转监狱短暂停留的时候,有三个女人前来探望这些深陷绝望的犯人们,她们都是十二月党人的妻子。 25年前,一部分年轻的贵族军官为了推翻农奴制,发动了一场准备不周的暴动。暴动失败后,五名领导者被判处绞刑,其余的军官被褫夺公民权,流放西伯利亚终身服苦。 对于沙皇的判决,很多十二月党人的家人表示拥护。有的表示绝不饶恕犯罪的孩子,有的表示与他们断绝关系。一个父亲一边撕碎儿子的画像,一边说“就当是死了一条狗”。在年轻军官沃尔孔斯基踏上流放路途的那天,他的母亲没有前来送行,而是去参加了庆祝尼古拉一世加冕的舞会。 与这些家人态度不一样的是,在忠于沙皇还是忠于自己丈夫之间,绝大多数年轻军官的妻子选择了后者,她们宁可放弃自己的贵族地位和优越生活,甚至放弃自己的家人,也要陪同丈夫一起踏上流放之路。 沃尔孔斯基的妻子沃尔孔斯卡娅刚刚二十岁,他们结婚只有一年多。沃尔孔斯卡娅是一个将军的女儿,她结婚时几乎不认识自己的丈夫,婚后丈夫也大部分时间不在家,忙于在南方准备这次密谋。 当沃尔孔斯卡娅得知丈夫被监禁的消息,立即给他写信说:“我不会让我的灵魂因此而动摇,无论你的命运如何,我将共同承受你的命运。” 沃尔孔斯卡娅的父母反对女儿去西伯利亚,他们再三阻挠,但沃尔孔斯卡娅没有改变自己的决心。她后来在回忆中写道:“父亲和我沉默着分别;他向我送上祝福,然后一言不发地走了。我看着他,跟自己说:‘结束了,再也见不到他了,我曾经可以为了家人而死。’” 当沃尔孔斯卡娅离开莫斯科之际,她的朋友和支持者聚集在当时最著名的文学沙龙为她送行。普希金在这个聚会上朗读了那首后来广为流传的《致西伯利亚的囚徒》。第二天,沃尔孔斯卡娅带着这首诗上路了。 在监狱里,青年军官穆拉维约夫给妻子写了一封信:“自我们结婚以来,我没有向你隐瞒任何事情,唯有这次起义之事。我曾多次想对你说出这个不祥的秘密,可是我真怕你为我终日担惊受怕......请饶恕我。” 他的妻子穆拉维约娃已经是两个孩子的母亲,并且正怀着第三个孩子。她在回信中写道:“你没有什么可请求我饶恕的。你责备自己将我变成了罪犯的妻子,而我却认为自己是女人中最幸福的。请等着我,你的泪水和微笑,我有权分享一半。把我的一半给我吧,我是你的妻子。” 经过一个月的斗争,穆拉维约娃终于争取到流放的机会。七年后,她死在了西伯利亚。 六个星期的艰苦跋涉之后,沃尔孔斯卡娅终于到达丈夫服苦役的布拉格达茨克矿山,与早些天到达的另一个军官的妻子特鲁别茨卡娅汇合。她们在矿山附近租了一个简陋小屋,为丈夫及其难友们做饭,委托买通的士兵送给他们。 当两位女性出现在这里以后,她们的丈夫就开始恢复精神。她们的行为显然感动了管理者,开始对在这里服役的十二月党人做出种种让步,她们的丈夫和难友们获准在休息日来到这个温馨的小屋。一个苦役犯给家人写信,把沃尔孔斯卡娅和特鲁别茨卡娅称为“守护天使”,他说,随着两个贵族妇女的出现,“我们创建了一个家庭”。 ![]() 十二月党人聚会的一个小教堂 十二月党人在西伯利亚被分押到不同的地域,这些贵族妇女也随之分散到各处。陀思妥耶夫斯基在托博尔斯克中转监狱遇到的是另外三个妇女,他没有提到她们的名字,但在他的笔下,这三个妇女给读者留下深深印象: 我们看到了这些自愿跟随丈夫来到西伯利亚的伟大牺牲者。她们放弃了一切,她们的社会地位、财富、人脉、亲戚,她们为崇高的道德责任牺牲了这一切,而道德责任可以说是有史以来最不受约束的责任。她们没有任何罪行,却在二十五年的时间里忍受了她们被判刑的丈夫所忍受的一切......她们为我们的新旅程祈祷,为我们画十字架,并给我们每个人送上福音书,这是监狱里唯一允许阅读的书籍。在我四年的刑罚生涯中,这本书一直躺在我的枕头下面。 除了陀思妥耶夫斯基,很多在西伯利亚流放的苦役犯收到了这些贵族妇女送的福音书。如果打开福音书的话,他们会发现藏在封皮里的十卢布钞票。 从普希金、涅克拉索夫开始,直到今天,有不少人写下称颂这些贵族妇女忠贞爱情的文字。但我以为,单单是人间的爱情,并非能让她们做出如此巨大的牺牲。让她们忍耐到底的,是来自耶稣基督的爱。她们都是忠贞的基督徒,在西伯利亚荒凉的天空下,她们愿意为耶稣而受苦。在她们身上,我们看到更多的是来自天上的爱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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