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郝经理听她说着，微微点了点头。

“理论上是这样，但，过一个与之相称的生活，也挺难的……”

“嗯……”恩霖有点为难，“起码……理论上先正确了，才有可能有正确的应用吧……”

“是，我确实有点想自己做一个光明的样子，还做不到。”郝经理笑笑，“我是把原因和结果弄反了，对吗?”

恩霖点点头，但还是觉得差点儿什么。好想问题已经说明白了……但，她是否回答了郝经理的问题呢?

她正想着，郝经理又说，“以后咱们多交流啊，你就叫我郝姐吧!”

透过旋转餐厅的落地窗，她们能看见自己的影子，除此之外，还能看见这个城市，天越黑，灯就越亮了。

4

当恩霖躺到床上才想起来，广告公司的人说明天早上9点送样板!她应该问问郝姐该怎么处理的，毕竟她有经验。她试着打过去一个电话，那边很快就接通了。

“郝姐，我是恩霖。刚才忘记告诉你，我被调到企宣部了。那个，是这样，本来我和广告公司的人约了今天下午5点看样板，但可能是因为下雨，她给改到了明天上午9点，可是我们9点开始礼拜。我想问问您有没有什么办法?”

“你被调到企宣部了?”郝姐有点吃惊。

“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恩霖有点紧张的等着她的回话。

“嗯……”她思索着什么，“海报还是周一上午要进店吗?”

“对。”

“那只能明天上午看了。晚上就得全弄好呢，这时间也太紧张了。其实我们刚才可以去广告公司一趟的，他们做图很快，常常是因为人手不够跑不开才耽误事儿，不过现在肯定下班了。”

“啊……那只能明天看了是吧?”

“这样吧，你明天办完事，来我们教会做礼拜吧。我们有下午堂，两点开始。”

“啊，那也行!”

“我一会儿把地址发给你。”

“好的好的。谢谢郝姐!”

挂断电话，她一阵轻松。赶紧给麦子姐发了条微信——“麦子姐，今天有个姐妹邀请我明天去她们教会礼拜，我去观摩学习一下哈。”发完，她心安理得地躺下了。

5

魏明不在的这段时间，日子过的忽快忽慢。有时一个晚上都觉得像过了一年，有时两个星期过去又像刚过去一天。不知不觉，就月底了。又一个周六，公司季度会议，员工们都集合到了总部。像往常一样，营销部的俊男靓女，以及那个会讲笑话的部门经理唱了一晚上的主角。恩霖坐在后排，和魏明聊了一晚上的微信。突然，她听见了自己的名字。抬头一看，老板什么时候站在台上了……

“刚才大家说了很多，销售额提高了，咱每个部门都得表扬，但我觉得，这次的成绩跟企宣部有巨大的关系!这是门面儿!咱们这次的海报，是近几年来完成的最漂亮的一次!用了最少的预算，质量却是最高的!我了解了一下，小王，王恩霖。她从设计到印刷，一点不敷衍。虽然是这么小的事啊，但公司的钱，浪费了也就浪费了，你是不是把这事儿当成自己家的，一看就能看出来!”

大家纷纷扭头找着她，她还没做好准备，不知该对投来的目光，报以怎样的回应。这时，老板继续说……

“原来企宣部的郝云清，你们都认识吧?她在公司八年，挪用公款，报假账，吃回扣!咱们每年做多少广告?电台、报社、网络，处处都有油水……她这是偷我的!我这么信任她!真是毁我三观!如果她跟小王一样的为人，也到不了这个下场。你们记住，人在做天在看，她刚走吧，现在查出卵巢癌了!你们就别再传什么……我到处说她不好，弄得没地方敢用她了!自己命都要没了，还找什么工作……”

恩霖脑子里嗡嗡的，郝姐得了卵巢癌……什么时候……

无心再听下去，她离开座位，来到楼梯间。不知是信号不好还是怎么回事，郝姐的电话一直打不通。她又回到会议厅。大家正往外走。已经散会了。

“小王!”是人力资源部的经理在叫她。“明天中午一起吃饭。”

恩霖勉强挤出微笑，“好啊。”

“梅总请客。特意要我叫上你。”

“啊……”恩霖受宠若惊，“好的!”

“吉龙山庄。”

“是快要上高速路那个地方吗?”恩霖不太确定。

“对，11点半!”

“行。”恩霖点点头。

“明天上午我再把房间号发给你。”

道别后，恩霖心情复杂的下楼……郝姐……梅总……可是明天，怎么又是明天……

上了公交车，她继续拨打郝姐的电话。她心里很沉重，似乎那个人在众目睽睽之下羞辱的是她。虽然，自己明明是被表扬的那一个!她鼻子酸酸的。电话还是打不通，她就给魏明发了微信。

“为郝姐祷告，她得了卵巢癌，我心里很难过!”

魏明很快回复了——“带她认罪!”

恩霖一看，很是恼火。压了许久的负面情绪，这会儿全上来了。

“你冷吗?”她回复。

“不冷啊，怎么?”

“你不冷吗?”

“这么热，冷什么?”

“你站在属灵的至高点往下看，怎么会不冷呢?”

那边显示了快一分钟的“正在输入”……

她看向窗外，心里忍不住的问神，这个惩罚是不是太重了?她才这么年轻啊!

当她再看手机，对话框里显示“对方撤回了一条消息”，还有一句在恩霖看来，依然没有温度的——“我只是希望她不要白白受苦”……刚刚平静下来的情绪，顿时又有点颠簸。她收起手机，大把眼泪流了出来。

6

礼拜天的上午，恩霖起的很早，准确说她是失眠了。一直到天蒙蒙亮才睡着，而就睡着这一个多小时，还作了绵延不断的梦。她起来祷告，但怎么也祷告不进去。她想着郝姐的事，又挣扎着是否跟经理说今天不参加午餐。可是……又觉得若是这样岂不是太不识抬举?她隐隐感觉到了公司上层对自己的器重，于是更加谨慎。

要说她没动过当企宣部经理的念头，那肯定是假的。但最初听见同事们议论，她心里是没底的。虽然她做事认真也上进好学，但毕竟对这个岗位没有太清晰的概念。可是，自从她认识了郝姐，突然觉得心里有了依靠，起码有一个经验丰富的人可以随时请教。而这次独立完成了公司任务，还完成得这么好，自然是自信心大增。似乎再伸伸手就能够到了，她实在不忍心把手缩回去!

另外，她的直觉在暗示自己，这次的午餐很可能她才是主角。老板想多了解她，甚至，老板已经心里有数了，想把她带进核心团队……想到这里，她的心一阵猛跳。这意味着什么?她终于有成绩了!她不再是公司小职员，而是有头有脸，工资翻几倍，假期翻几倍的公司高管了!下次回老家，她就有面子了!她的嘴角不禁露出一丝笑意。当然，家人要是质疑魏明不上班……她就可以把自己的身份一亮，肯定让那帮三姑六姨闭嘴呀!再说，如果她做了经理，就有每年一次随老板豪华出游的待遇了!去年，他们去了塞班，听说今年要去罗马，想到这里，她心里又是一阵狂喜。

算了，既然祷告也会走神，干脆梳头洗脸好了。

她喝了杯温水，一点不觉得饿，于是画了个妆，选了件小西服。然后查着去吉龙山庄的路线。

7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吉龙山庄真是又远又大……当王恩霖赶到，人家已经开吃了。

大圆桌上坐了一圈领导，她不知道目光该锁定何处，就站在门口一边环视一边道歉，“真不好意思，我迟到了。”

“快进来坐吧!”梅总冲她招呼到。

恩霖知道自己已经显得局促，便不再多言。尽量大大方方的走到了还空着的那个位置。

“来吧，第二杯!”梅总举起杯子。

恩霖看了一眼自己面前的酒，已经倒满。

“没开车吧小王?”老板隔着个直径问她。

“啊，没有!”

“咱们聚餐不准开车啊，谁开了谁自己找代驾!来，先把第一杯干了!”

恩霖只好一边点头一边端起杯，一饮而尽。马上，有人给她重新添满。

“都干了啊!”老板发话。

大家也附和着举起了杯。她只好又端了起来。

恩霖只喝过两次酒，一次是毕业，一次是结婚。这两杯下肚，浑身都烧了起来。她小心翼翼的吃起了几口菜。还没缓过来，第三杯的祝酒辞便开始了……

已经下午一点了，这宴席丝毫没有要结束的意思。她算着再不走，就连郝姐教会的下午堂聚会也赶不上了!可是，这场无聊的聚餐，持续到了将近三点。

她拖着有点不听使唤的身体，满身大汗地走出吉龙山庄。公交车站只是一个简易的铁牌子，她靠在上面，暴晒了二十多分钟。本来已经查好从这里到郝姐教会的路线，现在也是用不上了。她爬上车，窗外的一切都拉长了尾巴，她实在承担不了这沉重的脑袋，便靠在了滚烫的玻璃上。

刚才这三四个小时，压根儿就没人关注过她。他们聊着跟工作不相干的事，东一下西一下，各种八卦加网络段子。除了巴结老板，就是互相调戏。王恩霖实在不能理解，自己居然跟着笑了一个中午。她不愿继续想下去。

8

又一个礼拜过去了，现在，又到了周六。这周，恩霖除了不停的给郝姐打电话，并且打不通之外，她把所有工作都安排到了周四以前。她担心老板突然再给她什么任务。因此，这一周她过的很辛苦，跟她配搭的设计师、文案，也都很辛苦。这会儿，反而事情都做完了，办公室里只有她显得无所事事。她既想遵守主的命令，又想保持住老板的称赞。因此，这一整天她都骚动不安，生怕有人突然叫住她，给她一件什么第二天必须到场的事。

就在快要下班的时候，她收到了郝姐的微信。她约恩霖到她家去，说有件事要请她帮忙。

9

从图书馆东下车，穿过一条小路，恩霖来到了这个高档社区的大门。走进去，如同走进一个精美的花园。地面上没有一辆车，挑高的门厅里放着豪华沙发，她坐电梯来到21层。但是给她开门的，并不是郝姐。

“这是郝姐，郝云清家吗?”

“你叫什么名字?”一个东北口音的中年妇女，谨慎地问她。

“我叫王恩霖。”

“啊，”女人听了名字，拿出一个信封，“她让我把这个交给你。”

“她不在?”恩霖有点吃惊。

“她已经住院了。”

“住院了?但她约我来家里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