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恐怖分子绑架的376天
作者:喻书琴 2017-12-04 点击:...次
离开美国 丛林宣教 马丁·伯纳姆和格蕾莎·伯纳姆是美国新族宣教使团的一对飞行员宣教士夫妇。 格蕾莎出生在伊利诺斯州,其父是一名牧师兼神学教授,格蕾莎从小就钦慕诸如印度女宣教士贾艾梅、非洲女宣教士施勒塞等女子的英勇事迹,长大后,她就读于加略山圣经学院学习音乐和基督教教育。 而马丁出生在堪萨斯州,其父本是化工厂职员,听了海外部落宣教演讲后大受感动,夫妻俩不惜卖掉房屋,去参加一年的宣教培训,随后带着四个孩子奔赴菲律宾乡村,在交通不便、条件艰苦的土著部落安家落户,从事宣教服务。马丁从小接触宣教士飞行员,对驾驶飞机和宣教服务产生浓厚兴趣,随后在加略山圣经学院开始接受飞行训练。 就这样,两人在大学期间相识相爱,1983年5月28日正式结为夫妻。婚后,马丁在美国有了一份薪水丰厚的长期工作,但他总觉得这种安逸生活不是上帝的呼召。而格蕾莎则认为,只要两个人能在一起,去哪里她都愿意。 菲律宾急需飞行援助,于是,夫妻俩报名参加了新兵训练营以学习适应原始丛林生活。一年后,他们被差派到菲律宾吕宋岛内陆的阿里陶,为长期服务土著部落的宣教家庭们效力。马丁负责在丛林中驾驶飞机,运送邮件、食品、药品、设备和需要就医的土著病人,而格蕾莎则协助丈夫承担后勤保障和通信联络等工作。 17年充实而忙碌的异国服侍岁月如梭飞逝,他们的三个孩子在当地出生并成长。马丁无数次驾驶着飞机,在仅有300米长,两处都是密林的短跑道上安全着陆,运来当地急需的各种物质,赢得了宣教士和土著人的敬重,而三个渐渐长大的孩子更是无比崇拜爸爸。 结婚纪念 遭遇绑匪 2001年5月26日,伯纳姆夫妇来到朋友推荐的菲律宾双棕榈度假村,希望休息一天,以庆祝他们的结婚18年纪念日。 然而,第二天凌晨时分,三个身穿黑上衣和迷彩裤,手持M16自动步枪的绑匪强行闯入,挟持他们到码头边的一艘快艇上。 不久,陆续20名人质被押送到快艇甲板上。这些人中,有度假村的厨师和保安,也有来此度假的商人及家眷。 当马达发动,驶离码头后,15名绑匪齐声高呼:“真主至大!” 伯纳姆夫妇才意识到,绑匪们正是菲律宾著名的恐怖分子阿布沙耶夫(意为持剑者之父)。 绑匪们为了报复菲律宾政府“占领穆斯林家园”而发起绑架,但原本他们打算袭击另一所富商大贾和高官名流云集的度假村,因为中途迷路,才转而绑架了这群普通民众。 随后,绑匪要求每名人质想方设法筹到1000万比索(20万美金)作为赎金,当得知伯纳姆夫妇是一穷二白的宣教士后,绑匪大为失望:“基于政治原因,你们也要支付赎金,我们会提出要求,而且会最后处理你们俩。” 一切凶多吉少,但格蕾莎依然天真地根据其他绑架事件推算,最多两个月就应该能虎口脱险获得营救,见到翘首以待的孩子们。 与此同时,他们的亲人朋友、为他们提供资助的十个州的教会、分布在25个国家的3100名宣教士,开始了持续53周的祷告…… 赎金拒付 营救蹩脚 茫茫大海上,颠簸的小船严重超载。 没有床铺,只能整夜坐着抱团打盹;没有热水,只能用冰冷的海水洗澡;没有淡水,只能用货舱里取冻鱼用的冰化成的水饮用;最惨的是女士们,因为没有卫生间和卫生用品,她们屈辱地被迫在角落解决方便,来例假时只能揉搓硬纸板充当卫生巾。有些女子神经崩溃,嚎啕大哭,坚强勇敢的格蕾莎好言安慰她们,大家唱着一首又一首的歌曲来打发生死未卜的时光。 5月31日,在水面漂泊五天四夜后,绑匪们在一座叫巴西兰的阿布沙耶夫根据地小岛靠岸,并押送人质赶往山顶的小棚。 但没过多久,突然枪声大作,尾随至此的菲律宾政府军向绑匪们激烈开火,绑匪立即展开反击,人质们一会儿奉命卧倒,一会儿奉命逃跑,在枪林弹雨中惊魂未定。最后,绑匪勒令一名女性人质向政府电台呼求施加压力,武装部队才放弃了进攻。 20名人质被绑匪们用铁链拴住,跌跌撞撞走向崎岖的丛林深处,直到被驱赶上一辆吉普车,因为人质太多坐不下,最没有经济利用价值的三名人质——度假村的厨师和保安们惨遭杀害。 当吉普车刚抵达拉米坦镇的一座小医院时,再度遭遇菲律宾政府军发动的枪战,除了地面部队,还有飞机在医院上空的火力袭击,手术室火光漫天,到处鲜血淋漓。绑匪们立刻勒令马丁给美国方面打电话施加国际政治压力,停止向医院开火。 6月2日,部分家境不错的人质的赎金到位,于是绑匪们释放了这几名人质,又从医院抓了几位护士充当新的人质,开始在丛林中潜伏下来。 绑匪们擅长在丛林中生存,而政府军恰恰相反,他们缺乏丛林作战经验,好几次正面袭击营救人质,不但适得其反,还伤及无辜。唯一的办法只能是谈判。 但谈判无效。菲律宾总统委派的谈判代表态度强硬,拒绝支付赎金,大大激怒绑匪;而美国总统在对话中同样要求其无条件投降。大失所望的绑匪发出最后通牒:“如果72个小时内还不让马来西亚出面调解,我们就会杀死一名白人!” 人质中只有三名白人,马丁、格蕾莎、吉列尔莫。 6月11日,也就是通牒最后期限那天,政府表面上同意了绑匪的部分条件,随后却进行了武装偷袭,枪战再度爆发,众人再度逃亡,绑匪因为威胁未能奏效而怒气冲天,为了惩罚政府的出尔反尔,枪杀了三名白人中的吉列尔莫,继续扣押其余人质辗转丛林。 生不如死 怀疑上帝 将近半年跋山涉水的丛林流亡生涯中,他们除了要时刻提防躲避枪炮袭击、飞机轰炸,还要忍受毒蜂、蚊虫、水蛭、毒蛇的威胁。 他们无鞋可穿只能赤脚走路,无床可睡只能席地而枕,无衣可换只能任凭身体发臭,无药可用只能任凭痢疾腹泻皮肤化脓,无碗可用只能用肮脏的手抓来吃——食物常常是生的大米盐巴或偷的庄稼果实,说是茹毛饮血也不为过……一度坚强勇毅的格蕾莎变得越来越脆弱,觉得自己“活得像一个畜生”。可是,这样度日如年的苦难何时才是个尽头?上帝为何见死不救? 长期的睡眠不足和营养不足使得格蕾莎精神状态日益恶化,她仿佛听到撒旦在不断嘲笑自己:“你相信上帝,可你还在这里!”她几乎快听信了。她说:“我没有放弃信仰,我依然相信上帝创造世界,他派自己的儿子耶稣为我舍命,我只是决定不相信有上帝爱我这回事,因为他没来救我。” 在伤心欲绝的情绪中挣扎数日后,她发现对上帝的失望和愤怒并不能使目前的状态更好,而是更糟。她知道自己是有选择的——可以就此沉沦任凭怒火灼烧自己,也可以相信上帝依然在巨大的苦难中与她同行。毕竟,上帝尊重人的自由意志,既没有鼓动绑匪绑架他们,也没有强迫绑匪违背意愿释放他们。 就在这时,她仿佛听到上帝在对自己说:“如果你相信我为你舍命,为什么不相信我爱你?”终于,她冰释前嫌,重新唱起颂赞之歌。 而丈夫马丁则不断自我检讨在漫长的流亡生涯中,是否因为忍饥挨饿而抱怨过?是否因为遭遇苦待而仇恨过?最后,他甚至决定要为那些绑匪们祷告:“耶稣说要爱你们的仇敌,为逼迫你们的祷告。”他不仅这么说,也这么做,当他看到一个看守自己的士兵患有头痛时,总是友好的拿出止痛片。 格蕾丝情绪不稳时,马丁会不断安慰妻子,哼唱他最喜欢的赞美诗《奇妙平安》来哄妻子平安入睡。 生灵涂炭 生死告别 9月,美国发生震惊全球的911事件。菲律宾绑匪击掌庆贺,而伯纳姆夫妇的处境变得更加严峻。在此之前,他们的处境只是局部问题,而非全球问题,很多人认为不过是在菲律宾的一对美国夫妇碰巧在错误的时间来到错误的地点,但九一一之后,国际地缘政治冲突激化,他们的处境变得更加晦暗不明。 10月,外界首次获得他们被虏的照片,在夫妻俩左边是绑匪头目萨巴亚,他微笑着打出代表胜利的v字型手势,以索取高额赎金。 终于,某位马尼拉富人答应替伯纳姆夫妇缴纳赎金。绑匪们赶往指定地点,却发现这只是调虎离山之计,菲律宾政府一方面好言安慰美国政府和人质家属,一方面对恐怖分子态度强硬,武装围剿。 不久,战斗跃升至全新级别,不止是步枪加大炮,还有架设重机枪的武装直升机在头顶云集,咆哮而下,每次俯冲都足以使人毙命。他们只能在血肉模糊的枪林弹雨中东奔西逃。 绑匪头目们在逃亡过程中经常下令扫荡村庄,杀戮妇幼,枪毙民兵,其残忍令人发指。但他们却认为这些都是收复失地的伟大圣战,那些死者只是“命中注定”的棋子,他们的远大目标不止是“收复穆斯林家园”,更是“占领整个菲律宾,并向泰国和其他存在压迫的国家挺进”。 与此同时,绑匪头目们一边谴责现代文明:“在伊斯兰国家,所有女人都穿着得当,只露出眼睛,如果哪个女人的眼睛引起公愤,那么连眼睛也要被蒙上,那里没有招致罪恶的诱惑,没有西方电影,没有烟酒,没有毒品。”一边又强迫人质中稍有姿色的女性做“战利品”,这些首领都已婚甚至有好几个妻子,但他们认为霸占有夫之妇并不违反教规,因为这些女子的丈夫都是非穆斯林,所以第一任婚姻是无效的。 就这样,好几位女性不幸成为绑匪头目们的性奴,甚至怀孕生子。格蕾莎很同情她们,想方设法帮助这些被迫就范的女性;而当个别女性患上斯德哥尔摩综合症,转而迷恋绑匪,甚至认同“圣战”时,格蕾莎则提醒她们千万不要麻痹大意。她在众女子中得到很高的尊敬。她甚至怜悯那些被强制征募的年轻绑匪——他们也不过是20出头被战争洗脑的大孩子。 无数次激战,无数次冒雨前行,无数次忍饥挨饿,使得伯纳姆夫妇瘦骨如柴,病痛缠身。在朝不保夕的处境下,格蕾莎对丈夫说:“马丁,我想跟你正式告别,一旦你被打死,或者我被打死,我也就没什么可遗憾的了。我们共同度过了美好的一生,做你的妻子,我感到非常幸福,我们相濡以沫,志同道合,我从不后悔嫁给你……但愿我们能活着出去,可是如果不能,我不想错过和你道别的机会。” 夫妻俩含泪对望,却因绑匪在一旁虎视眈眈,甚至无法相拥片刻。 |
